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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沉溺》《自画像》《坐公交车的人》等十首

沉溺

文∕湖北 寂之水

 

每一次等待,都会生长新的触角

抱紧构想中的世界,它像一块石头

她越沉越深,那里没有空气

 

水柔软,也刺骨

深渊里互相排斥

它撬开沉默的唇,进入胸膛,进入呼吸

及身体里的每个器官,每寸肌肤

啃噬着光亮和陆地,言语与戒律

每个沉溺的人都逃不过

 

慌乱无措的挣扎

提示身体还未学会服从

而灵魂早已成长,自由地游弋

 

 

自画像

文∕湖北 寂之水

 

人群中的我,话似乎早已说尽

有人在打着手势或说着什么

而我再也吐不出多余的字

我早已厌烦了琐碎的家长里短,蜚短流长

显得怪异和失礼

 

有时我为自己的孤僻而羞愧

随后又感觉坦然

我的样子已被太阳穿透

它在地上描写:一个已凋落了韶华的女人

一个被大火燃尽了表情的人

一个写诗无人读,在闹市中逃离的人

不再与世界选择和解,隐藏

 

 

盔甲

文∕湖北 寂之水

 

云朵慢慢聚集,夜的质地如棉

用它制成一件柔软的外衣

穿上它

穿上睡眠的深沉

穿上梦幻的彩色

那里有朋友和知音在弹奏

屋前种着燃烧的菊花和金黄的稻穗

雨点落在田埂上,也落在稿纸的墨点间

风儿清点几处赏心梅竹,也细数屋檐下的粱菽

一杯淡茶舒辛劳, 着几处浓黛自在山水

它如坚实的盔甲隔离了

形影相吊的孤独,飘流的生活及顽固的隐疾

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

当黎明的来临慢慢剥去这件外衣

我再也无力阻挡现实中的丝毫

 

 

歌唱

文∕湖北 寂之水

 

我歌唱越来越接近云朵的楼顶

我歌唱越来越宽敞的厂房

我歌唱越来越拥挤的街道

我歌唱越来越华丽的衣装

 

就如

我歌唱这里越来越寂静的故乡

我歌唱越来越贫瘠的山谷

我歌唱越来越孤独的身影

我歌唱越来越苍老的内心

 

我的歌唱

是饥饿

饥饿的嘴唇

是空洞的心脏

下着的沙粒

 

 

我的悲伤

文∕湖北 寂之水

 

我的悲伤,我想把它拧干

像云朵挂在天空,飘在晴空下

它亲近天空中的翅膀,每扇打开的窗户

收集的色彩和自由

用来建造一座庇护所

 

可是,它只带回了雨滴

只带回来狂暴的风,在风中痛苦的众生

受着鞭打的心灵

潮湿的泪水

我的悲伤,它变不了我想要的珍宝

 

 

论孤独

文∕湖北 寂之水

 

与孤独相汇、交谈

不停顿地享受使我疲弱

过多的自由,让人迷惑

 

我习惯的是

它隐藏在劳碌中、嘈杂中

隐匿在深海的急流中,悬崖的绝壁里

 

只有在轰鸣的工厂里,拥挤的街道上

在挣扎、坠落之中

深彻的哀伤,让我真实地袒露

 

 

樱花辞

文∕湖北 寂之水

 

这踩在刀尖上的舞蹈

满枝的洁白和粉红,绝望与热爱

一边绽放一边坠落

最先言语的那朵,总是最忧伤

它所热爱的生活抱紧了一成不变的死水

耗尽了所有脚步上的葱绿

 

它给予的一切,它全都想逃

向远方奔跑,跑向雪山和沙漠

寂静中漫漫无边的繁盛与平淡

寒冷中的嘴唇,已倾尽万言

停在乌江边的人,不肯过江东

先到达的,已断了退路

 

 

坐公交车的人

 文∕湖北 寂之水

 

从上公交车的那一刻开始

他比任何人更清楚身上的泥污

小心地挪动着步子,那样谨慎

 

似乎有什么正在空气中丈量

他与别人的距离和高低

几乎在一瞬间,他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

坐在了台阶上,找到了坦然的自在

 

他的后面明明空着三个宽阔的座位

它们上面一定坐过很多人

他们一定塑造了那副尺子和墨绳

画出了那个低矮的阶级

 

 

与亡灵相握

 文∕湖北 寂之水

 

安眠吧,旅途上的人

虽然我不知你为何没有登上火车

又为何在火车到来时停止了心跳

也许你太累了,等得太久了

想撇开周围嘈杂的人群,昏暗的暮色

你想睡一会儿,只是忘了呼吸

周围邻座的人都已走远散开

睡眠中的你看上去是那样孤单

一定有人爱着你脸上苍老的皱纹

岁月中沉潜的暗斑,被隐藏的孤单灵魂

现在,让我最后爱它们一遍

爱它们最后缓慢的步伐

让我握住你的手,与它们相送

风雪里剩下的旅程,让我带着远行

 

 

呼喊

文∕湖北 寂之水

 

村子里的夜总是很黑,一言不发

它抚摸过的地方

没有房屋,没有土地

没有亲人,没有爱人的手

 

这样的夜,月光明耀,锋利

一把深沉的斧头

劈开人们曾劳作过的田野,被船滚烫过的湖面

溃败的黑暗下面,它们行走,游弋

搬运和生长新鲜的语言

沉重的喘息如钟声在夜空中回响

 

旷野里,月光挥舞、敲打

破土而出的,那千万个声音翻滚、涌动

呼喊黑暗中的村庄,土地

在他乡沉睡的灵魂,空着的指尖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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